夜鸟

【海维】囚鸟

# 最后亿篇!架空世界观。


Summary:卡维在某天做了一个和艾尔海森有关的梦。


“那么,我就把冠冕戴在你头上。”——《神曲》


9月5日,8:23 AM

“我脸上没有工图。”

铅笔应声掉在桌上,清脆的撞击声唤回了卡维漫游的思绪。他视线重新聚焦于盘子里的三明治上。

“你做了早饭!”

“如果你在半小时前回神,还能吃上热的。”

艾尔海森起身,将牛奶倒入杯子,和三明治一起推进微波炉,摁动了加热键:“困了就去睡,发呆对你的进度没有帮助。”

相当反常的,卡维这次没有和他斗嘴。哪怕艾尔海森已经对此做好了充分准备。他甚至在肚子里为卡维每一种可能的回话都做了精准制导打击计划,保准一句下去就能将室友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艾尔海森。”

——不是用喊的。

艾尔海森扬了下眉毛,准备观察室友是不是真的熬夜熬到神智不清了。

“外面下雨了,你记得带伞。”

“卡维。”

“怎么?”

“我可以陪你到医院门口。”

对面这次成功一点就炸:“我没生病!脑子也没事!你快滚吧!”

——还算正常。

艾尔海森评估完,抓起立在门边的伞,心安理得地出门了。

门锁「咔哒」合上。隔绝了屋外微不可闻的雨声。

卡维安静了两秒,突然伸手把自己的头发揉得一团糟,像是狂风骤雨入侵后的鸟窝。

……他做了一个和艾尔海森有关的梦。


12月30日,19:00 PM

“名字。”

“艾尔海森。”

“年龄。”

“27岁。”

“对于被指认谋杀你的室友卡维这件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没有。”


9月5日,8:30 AM

在须弥,成年人做梦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须弥人信仰大智慧神和智慧教。教义中说,知识是至高无上的,理智是必须遵守的。与之相对,梦境、幻想这一类的词在须弥成了贬义。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国家,只有尚不成熟的孩童才会做梦。因为他们不能控制自己与生俱来的动物性的一部分。随着他们长大,学校会教会他们如何规避做梦,梦境的内容也会从繁复灿烂渐渐转为现实的单调延伸,最终湮灭于无。

教令院甚至下令在每个须弥人成年那天为他们举行某种神秘的仪式。由大贤者主导,某个仪器会对他们的大脑进行手术,阉割掉某个负责做梦的区域。

从此,须弥人终其一生不再做梦。成年人做梦是违反教义的,被看作莫大的禁忌。

但卡维做梦了。

醒来时他有三秒的茫然和困惑——他根本没意料到自己会做梦,况且梦里的艾尔海森就和现实中一样惹人讨厌。

梦境短促。他们走在须弥城的路上针锋相对,一如往常。卡维记得自己刚想到一个绝妙的反驳点可以把对方气得攥拳,就醒了。为此他甚至有几分恼火。

但很快他感到了无措。他不知道是否该向学弟说起这件事。尤其是他还在担任教令院高职的情况下,说这个无异于自杀。卡维能想到最坏的情况,就是自己如何被艾尔海森捏着手腕押向刑场,被当作异教徒直接烧死。

——但艾尔海森不是这样的人。

心中某个微弱的声音如此反驳道。

“你真这么想?那只不过是因为我喜欢他。”

卡维自言自语着,将视线从窗外的毛毛雨转移,从微波炉里拿出温热的牛奶和三明治。

「喜欢」在须弥是另一重禁忌,但尚未到违反教义的地步——「爱」才是。「爱」暗示着某种原始的动物冲动,在一个如此信仰理性与智慧的国度,被视为羞耻。

但卡维天然就是个不在乎教条的人。

他就像暂时呆在笼子里养精蓄锐,随时准备撞破牢门的囚鸟。


12月19日,19:15 PM

赛诺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提审艾尔海森时,花了一小时的时间,但什么也没从这个男人嘴里撬出来。这对半小时能审完一打穷凶极恶罪犯的大风纪官来说十分罕见。

审讯室的光不带任何温度。强光三百六十度冷冷打在艾尔海森的身上,却仍比不过他冷硬如石的表情。他翠绿的眼瞳中心,带着一点红,那是近乎蛊惑的危险预警。

赛诺对这个学弟所知不多。艾尔海森入学时他已经毕业去沙漠当见习风纪官了。两人此后也只在工作范畴内打过交道。有关他和卡维的事,大部分都是和教令院保持稳定联系的提纳里告诉他的。再后来,就是那些在教令院各个地方传播的风言风语。

——据传,艾尔海森有一个爱人。


9月21日,4:15 AM

卡维从梦中惊醒。

寒意顺着玻璃上蜿蜒的雨痕侵蚀入室。他默默把被子拉到了下巴上,居然有点怀念梦境。

因为梦里有阳光。暖洋洋的金色光线斜照在艾尔海森的脸上。卡维眼里除了漂浮的尘埃就只剩他那张精致冷峻的脸上柔软的细小绒毛。

艾尔海森隔着一张矮桌,正向他伸出手。

他想要触碰他的脸颊。


10月2日,3:37 PM

“你又欠谁的钱了?”

“啊?什么?”

卡维把伞朝艾尔海森那边歪了歪——后者双手拎着他们刚刚采购完满满够吃一周的食材,面色淡定自若,仿佛只是拎了两个轻飘飘的塑料袋。

细密的雨点争先恐后跳在伞面上,沿着弧线滑落钩织成一道道白线。

卡维暗自庆幸雨声够大,天色够暗。这样艾尔海森就不会察觉到他鼓噪的心跳和异常心虚的表情。

“没欠谁钱。你能不能想点好事。”

“你这幅表情,很难让我有别的猜测。”艾尔海森说。

什么表情?卡维想问,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他生怕自己藏不住那些呼之欲出的秘密和感情——他不擅长这个。

为了转移话题,他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在想……我什么时候从你家搬出去。”

艾尔海森停住了脚步。

卡维屏住了呼吸,但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面前的人看上去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没有解脱的喜悦,也没有突如其来的惊讶——完美符合教令院书记官的刻板印象。

“你付得起哪里的房租?道成林的吗。”

“以及,凭你那毫无规律可言的生物钟,你确定不会在一周后就被人发现你在自己屋子里猝死?”

“就算不是,我很怀疑你的厨艺足够把自己毒死。”

“也不必强调家里的饭其实是你做吧!”骄傲的小鸟被戳到痛脚嚷嚷完,又勉强说了句人话,“我只是不想一直麻烦你……”

艾尔海森扬了下眉:“说的好像你是第一天住在我家。这之前你不是住得挺心安理得?”

“而且,我还没有觉得麻烦到要把你扫地出门的地步。”

“当然,你少喝点酒就是对须弥基建工程做贡献了。”

——酒。

对啊!酒!

卡维突然高兴起来,梦境的侵袭来得突然,导致他居然忘了这个重要的伙伴。只要喝得够多,是不是就不会做那些梦了呢?

艾尔海森看到室友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发生了变化,面无表情地抬手把伞往卡维头上推了推,好盖住他浑然不觉淋湿的大半肩膀。


12月15日,1:10 PM

赛诺接到调查艾尔海森书记官的指令后,立即赶去了案发现场。

一进门最先夺走他注意力的就是那条枣红色的地毯。它显然是条高档货,厚实细密,花纹繁复。但在这个白墙灰地板的冷色调家里,这条地毯显得格格不入,更像是场恶作剧。地毯上重叠盛放的玫瑰图案也让赛诺有一瞬间的不适——那些密密麻麻的花蕊像是一枚枚眼睛,紧盯着他。

但他还是蹲下来,用随身携带的仪器扫描后,成功在地毯深处提取到了残存的血迹,并与卡维的DNA信息比对一致。

这几乎成了艾尔海森谋杀卡维的决定性证据。

但。

赛诺在这条地毯上还发现了其他东西。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世人宣告。


10月19日,0:01 AM

艾尔海森回家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

他皱起眉,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在地毯上烂醉如泥的卡维。

这已经是这半个月来他第十次碰到这样的场面。卡维喜欢喝酒,之前也有喝醉的时候。但那大多发生在他赶完大型DDL,用以放松庆祝。可最近他的酗酒(是的,艾尔海森不得不这样判断)架势,有了向危险边缘滑行的趋势。再这样下去他铁定会把自己喝死,要么就是在他到家之前被呕吐物呛死。

“卡维。”

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话音略带怒意,因而下手不轻。

卡维似乎是醒了。他嘟囔了两句,抓住了他尚未抽回的手,用缱绻拉长的声线吐出两个清晰的字眼:

“艾尔——”

艾尔海森被迫停下了所有动作。

一切仿佛都在此刻定格,包括永远流动着的时间。

窗棂摇晃,风将雨声吹得越来越大。


10月19日,1:02 AM

卡维头疼欲裂地醒来,终于不得不挫败地承认,酒精一点用都没有。

他还是一直能梦到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在清晨递给他的咖啡;艾尔海森双臂交叠于高处睥睨的嘲讽;艾尔海森微皱眉头处理公务的样子;艾尔海森闲暇时放在手里把玩的珍贵的纸质书——在这个什么知识都可以通过终端录入大脑的国度,收藏纸质书算得上是艾尔海森的怪癖。就和卡维会偷偷收集几个世纪前的建筑家手稿一样。

当然,也有一些不那么现实的场景:艾尔海森抚摸他的脸颊,艾尔海森用手指摩挲他的嘴唇,艾尔海森把他压在沙发里揉捏他的耳垂……

随着时间的流逝,梦境的时间逐渐延长,场景色彩也逐渐缤纷缭乱起来。梦中就连艾尔海森的头发灰度有好几个层次。他的胳膊触感温热,他的呼吸里有雪的气味。

卡维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这才意识到他应该是喝得酩酊,被人从地毯搬到了沙发上。

「好心的搬运工」正坐在餐桌旁的椅子里,沉默地注视着他。

——他发现了?

——怎么可能。

卡维扯了个笑容:“学弟,多谢。”

“卡维。”艾尔海森冷酷地说,“从今天起你不能再碰酒了。”

“我借房子给你住,但没打算给你收尸。”


12月13日,23:49 PM

艾尔海森跨坐在卡维身上。

他抿着嘴,双手扣住他的脖颈,一点点地收紧。

卡维下意识地挣扎想要推开他,意识到这点后,他转而去用指甲死死去抠身下地毯的毛。

相比经常锻炼浑身肌肉的大书记官,建筑师纤细体型像用鸟的骨骼搭起来似的,一捏就碎。

但他还是朝艾尔海森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艾尔海森沉默着。冷静地。

继续收紧了手指。


11月8日,22:48 PM

尽管艾尔海森断了卡维的酒,但卡维的症状并未因此缓解。

他从一开始的偶尔做梦,逐渐发展到每晚睡着都会做梦,到现在开始有了嗜睡症状。有时候面包咬到一半就趴在餐桌上睡了过去。仿佛梦境深处有无数荆棘触手,刺入他的灵魂深处,将他缠绕裹覆,拉着他下坠、下坠。

艾尔海森并非没有察觉到这些异样。

又是一个寻常的夜晚。两人从兰巴德酒馆出来时,雨水正结成密集队列随风涌动,犹如某种远古肃穆的生灵匆匆掠过。

卡维一边绕过脚下的水洼,一边抱怨今年的雨怎么这么大,他快要被雨声吵成神经衰弱了。

艾尔海森举着伞,刚开口想说他最近每天几乎有12小时都在深度睡眠,哪里算得上神经衰弱,就看到卡维直挺挺地朝他倒了过来,砸在了他胸口上。

——!

艾尔海森张嘴时,有雨丝飘落在舌面。是甜的。是苦的。

他废了不少力气将昏睡中的卡维拖入小巷。即使对于他来说,将一个完全失去意识的高个男人拖行依然不是件容易事。而卡维就像故意气他似的,在哗哗的雨声中还发出轻甜的鼾息——这个金发男人靠在他身上,就像一朵在雨中沉睡的玫瑰。

三十人团组成的巡逻队刚好经过,一束强光打在他们身上。

「什么人在那儿!」

卡维又开始在咕哝了。

他含糊地,一声声地,叫着。

这次艾尔海森都听清了。

但他不能让巡逻队的人听到卡维的梦语。

雨伞悄然落地,他单手一把揪住卡维的衣领,借助墙壁卸去部分力,强行将他拎了起来。

而后另一手扶住他的后脑,深深地吻了下去。

一道炫目的紫光闪过,也让巡逻队的人看清了他的侧脸。

“那,那是——”

“嘘!快走!”

有人认出了他。

但没人敢惹艾尔海森。他是教令院的大书记官。少许人眼中的“疯子”。因而也没人敢凑近去看他怀里的人是谁。

或许过了五秒,也可能是六秒,滚滚雷声姗姗炸响。

卡维睁开了眼。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他努力睁大眼睛却仍是一片模糊。

他看不清。看不清艾尔海森被雨打湿的一缕一缕的灰发。听不清。听不清艾尔海森压抑着的低沉的喘息。

艾尔海森朝他望过来的那双绿眼睛,像寂寂深潭里搅动着欲望的洪流,那一点瞳心的红如灼烧的火焰。

卡维起初并未感到异样。

因为在他方才的梦境里,艾尔海森也是这样亲吻他的。


12月11日,6:03 PM

“你真确定这管用?”

“除非你有更好的提议。我猜你没有。”


11月9日,0:24 AM

“呃,艾尔海森!”

“你不是这么叫我的。”

卡维的手腕被艾尔海森轻巧捏住——和他预料中的一样,书记官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制服他。

只是场景和地点都不在大建筑师的设想范围内。

他被迫躺在自己当初亲手挑选的地毯上,对当初不怀好意毁坏学弟家整体设计感到追悔莫及。

艾尔海森叼住卡维一边的耳坠,冰凉的宝石被他捂得温热。

他搞不懂为什么卡维总是喜欢戴这些闪亮亮的东西,就像鸟雀总会叼一些发光的小物件回自己的巢穴。卡维时常跳脱出须弥的理性原则之外,你能听到他说的最多的行为解释就是“我想做”和“我乐意”。

显然卡维现在也没心思和他解释这个:“学弟!你听我解释!我……”

“不是这个。”艾尔海森说。

卡维的大脑出现一瞬空白。

“你……”他有些艰难地说,“我不想……”

“卡维。”艾尔海森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卡维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

“我是谁?”他逼问。

——要承认吗?

卡维闭上眼,脸上一闪而过脆弱的痛苦和欢愉。

“艾尔。”

艾尔海森听到了满意的答案。

他俯身靠近时,卡维仿佛看到飞鸟腾起。它们拍打着翅膀,飞向他的指尖无法触及的云端。

艾尔海森却不同。

他只想撕烂这朵盛放的娇艳欲滴的玫瑰。


11 月 9 日,5:01 AM

“杀了我!”

他大声呜咽道。


END.





后记1

“明日处决。”赛诺在电话里说,“我们会经过道成林。”


后记2

艾尔海森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阳光明媚,卡维在碧蓝澄澈的天空下,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动情忘我地拉着小提琴。他金色的发丝被汗水打湿,赤色的双眸明亮灿烂。但艾尔海森很轻松就认出了这是梦境。因为一切艺术形式早在100年前就在这片土地上被禁止。理智的国度不应存在抽象飘渺动摇人心的艺术。

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因为卡维看上去那么快活,那么肆意,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他朝他扬起笑容,收起琴弓跑来。

“艾尔海森!”


场景倒转。

黑暗中,一只飞鸟被囚在牢笼中。它一下又一下,徒劳无功地撞击着。鸟羽凌乱,鲜血淋漓。

艾尔海森不知道自己在以什么视角注视那只可怜的鸟。

或许是无情的上帝悲悯注视众生的挣扎。

又或者,他本就是那只无法逃离的飞鸟,被不知名的囚牢禁锢。


空中飘来了雨的气味。

这是个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夜晚。林叶被雨打得沙沙作响。

卡维在他面前奔跑。他灵巧地迈过四下倒伏的树干,精准地在幽暗中辨认方向。

艾尔海森毫不费力地跟在他后面。他想起那晚他们之间的质问、纠缠、捕获与被捕获,想起那晚和此后无数个夜晚流个不停的汗水,想起血和雪的气味,想起卡维身上的味道和此时森林里的味道像得出奇。

但自始至终,他们没人说出那个至关重要的字,那个禁忌之词。

——他们都陌生于敞开自己。

卡维纵身越过山涧。那一刻艾尔海森感觉他看上去轻盈得几乎要飞起来了。

“来吧,艾尔!”他高兴地大笑着,雨水顺着脸侧滴落。

黑夜中,卡维向艾尔海森伸出了手。

那么他将成为唯一的光。


FIN.


************************

注:理论上讲海哥的名字的“Al”表示的是一个尊称,但这里就特殊化处理了(反正老米似乎也没打算把他当尊称的样子)。

然后就是:欢迎聊天!欢迎讨论!欢迎一起磕(吸氧.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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