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瘾》系列——左然篇。
⚖️ 别名「坚强人的破防只需要爱人的一声问候」。
酒瘾
“过了前面那个路口靠边停一下车吧,左然。”
“我知道了。”
左然打下转向灯,靠右侧车道行驶。未名市晚高峰的洪流尚有残余,沉沉夜色下前后都是一片红光闪烁。
他没有问我要做什么。他知道我要做什么。
看准身后没有非机动车驶来,我推门下车,踩着高跟鞋跑进了一家专卖进口商品的杂货店。没过五分钟,我就满脸轻松地拎着瓶酒走了出来,拉开车门重新坐进了车里。
左然看着我抱在怀里的酒,欲言又止。
“要不要一起来一杯?”我朝他晃了晃。
“还是算了。”他叹息似的笑了,“你也知道,我……”
我猜到了他的回答,继续诱惑道:“没关系,是梅子酒啦,到时候还会兑水喝的,没有那么容易喝醉。”
“好吧。”左然点点头,“可以试……但只能一杯。”
他总是禁不住我的请求心软。
这一切的开始,或许应该算那个莫名其妙的夜晚。
那天我在律所加班到七八点,虽然手里摁着材料但眼神游离。
翟星姐突然过来,问我和左然晚上要不要和她一起吃饭。
我举双手说时间没问题,但合伙人办公室里的那位——
另一位合伙人闻言,气势汹汹地推开门走进去,把还在看卷宗的左然从办公室拽了出来。
十分钟后,我们坐在了律所附近的一家居酒屋里。这里我们三个之前也常来,氛围很好,私密性优良,菜品也好吃。
翟星花了十分钟的时间点完了菜。我和左然坐在小单间的对面,活像被班主任抓包的小情侣,只能趁她在看菜单时对视一眼。
我:「这是怎么了?律所最近有什么麻烦事吗?」
左然:「大概……是其他方面的事吧。」
眼神交流完后我们迅速整理表情,正襟危坐。正好翟星也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双手放在了桌子上。
猛地一敲。
「苏子逸就是个混蛋!」
我和左然同时在座位上弹了一下。
那之后翟星以一个高级律师的素养,花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迅速陈述了嫌疑人(或者在她心里已经宣判了)苏子逸是如何在结婚后两个月就开始频繁出差,有家不回睡公司,就连秘书(女)见他的时间都比她多。整段陈述流畅有力,收放自如,在中途服务员拿酒进来时甚至还自然中断,等门重新关上后才开始了新一轮的咆哮。
我在过程中频频点头,颇有要和翟星姐统一战线,让“不念家只想着工作的臭男人给我去跪榴莲”的架势。
我的未婚夫听到这句话中途微妙地看了我一眼。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今晚即将要发生什么。
翟星把小酒盏拿来,开始倒酒——没有左然的份,在座的人都知道他几斤几两。
碰了杯,灌下一口酒后,我意识到某些地方不对劲了。
“晚饭想吃什么?”
“随便做点就好吧,一天也很累了。”我阻止了他要拿秋刀鱼的举动,“左然,我喝酒不讲究那些(下酒菜)的,只要你陪着我就好。”
他围着围裙,转头无奈地看着我,眼底一片柔和的光。
还没喝酒呢。
但我忍不住醉意,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蓝眼睛。
他亦低头吻了吻我的发丝。
我的酒量一向不错,甚至比大多数人要好。
因而那天空腹喝了三杯清酒,开始晕眩时,我有些犯嘀咕,但最后也没有太过在意。
寿喜锅端上来,食物的香气顿时充盈了整个房间。热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我早已麻木的饥饿感被重新激活,忍不住看得有些眼睛发直。
直到左然推了推碗过来,里面是已经打好的无菌鸡蛋。
“快吃吧,你今天忙了一天了,东奔西跑早就该饿了。”发泄结束,翟星姐的情绪也稳定了不少。
我笑了笑,举起筷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虽然该吃吃,但我和翟星姐的酒始终没停。一瓶800ml的大吟酿在以恐怖的速度下降。
“你们……慢点喝。”左然的声音传进来时,我才感觉到,我居然已经快要坐不稳了。
——这清酒的度数也不会比红酒高多少吧?
心怀侥幸,我把头搭在了左然的肩上——就像平时在家里看资料累了我们会互相依偎的那样。
他温暖的指腹扫过我的鬓角,替我拂去了那些碎乱的发丝。年轻的高级律师身上传来油墨香和浅淡的海洋气息——那还是我上次给他买的香水。
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有了想哭的冲动。
我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玻璃杯,将梅子酒倒了杯容量的四分之一,又加了同等量的热水。酒的醇香霎时蒸腾环绕,在开放厨房的空中曼妙飞舞。
左然在我迫切的眼光里,就着我的手微微抿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
“走吧!去影音室!”我笑眯眯地抢过盘子,把酒杯塞进他手里。
人对自我的认知总会出现一些偏差。
那晚我和翟星姐两人双双醉倒。桌上除了一瓶清酒还有后叫来的朝日。本就晕眩的情况下又混酒喝,其结果可想而知。
翟星姐吃饱了恢复力气,又开始细数苏子逸如何生动演绎了“一个没良心的工作狂混蛋”。我靠在左然怀里机械性地频频点头,他半揽着我一口接一口叹着气,轻轻顺着我的发丝免得被他的西服纽扣勾到。
或许很快,或许是自某个时刻起,我泪流满面。
左然发现后大概吓了一跳,直接叫停了酒局。
他抢走酒杯、付账、给家属打电话通知来接人,一连串动作做得极为迅速果断。
苏子逸来得很快。
他穿了一袭黑色粗呢大衣,还给翟星姐带了长外套与厚围巾。
翟星姐看到他走进房间时瞪圆了眼睛,开口想要接着骂,但话到嘴边却都变成了含糊不清的「你你你你」。苏子逸无奈地摇摇头,给她披上衣服系好围巾,同我和左然道了别,将她抱在怀里带走了。
左然看向我。
我第一反应居然是:“结账!”
“早就结过了,你和她都喝得太多了。”左然今晚叹的气比我们遇见后的总和还要多。
“其实没有喝醉啊。”我凭借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嘴硬,“但……”
——但,为什么眼泪会一直一直掉呢。
我从他蔚蓝色的眼睛里读出了这句话。
“我们走吧。”我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抵着他的肩头小声说,“我能走。不要抱我。太社死了。”
他温柔地应了一声,伸出手轻轻抹去了我眼角挂着的泪水。
黑暗中,我们看着电影节新提名的作品,慢慢喝着酒吃着小菜。
大概是酒意多少上涌,左然双颊有些发红,突然攥住我的手,低声说:“我……其实一直很想知道。”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哭?”
左然开车过来时,我自以为已经将情绪收拾得很好了。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泪水,我花了五分钟时间大概理清了思绪,并觉得这不值一提,装傻过去就是。
但他总是有能让我一句话破防的能力。
因为他是左然,正因为他是左然。
“你还好吗。”
短短四个字,我在副驾驶偏过头不去看他,可眼泪再度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滴在皮质座椅上响得吓人。
左然沉默片刻,打开储物盒抽出两张纸巾,轻轻塞进了我手里。
感情在那一刻决堤。我坐在座位上啜泣——那已经是成年人所能做到的最夸张的哭泣。比这更大声的哭号,都已经被理智摁回了肚子里。我已经长大,再也不可能像孩童那样嚎啕,也不想让左然太过担心。
我想让他把这一切理解为酒精带来的神经紊乱。
没事的,左然。我很好。不要为我担心。我可以处理好这一切。
只是你在这里,你沉默以待聆听,已经是我最大的宽慰和幸运。
“回家吧。”
我用纸巾擤了擤鼻涕,两只手握住了他的一只手。他的手总是温暖、干燥和宽大。
“我没事。就是……喝得太多了。”
他没再多问,只是开车回家,给我熬了一碗醒酒汤。
我将陶瓷碗捧在手里,汤碗挂着滚烫的温度,犹如他那颗滚烫的心。
然后躲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又偷偷哭了两分钟。
“呃……你真想知道?”
我摁下暂停键,男主人公羞涩的笑容定格在画面上。
“其实……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但我想知道。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他靠近我,家居服外面的毛线外套带来柔软的触感。
“好吧。”我说,“你还记得那天出去喝酒,我白天去做什么了吗?”
左然略略想了下:“你去锦业那做他们IPO的案子。”
为了缓和气氛,我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是啊是啊,我加了十四天班,跟他们那个效率奇低的项目组忙上市,最后他们居然说我们律所不专业,派了个初级律师糊弄他们,但明明就是那几天大家都有得忙,你在忙诉讼,翟星姐在带着其他中律打别的项目,才让我过去先顶着。”
“而且那段时间我还在准备律师考核嘛,本来脑子就要不够用了。”
“结果那天喝酒前,物业管家还发了通告,说我们小区的水管爆了,可能要整晚紧急检修停水。”
“可能因为洗不上热水澡吧,我就很难过。”
我以玩笑般的语气说完这些,是不希望传递太多的负面情绪给左然。况且在那天哭完后我的确很痛快,转头第二天就把翟星姐拉过去和那群垃圾打嘴炮,终于把对方怼老实了。
可他并没有笑,只是安静地听我说完,目光中带着怜惜和爱。
“你可以和我说的。”
“没必要啊,”我玩着他的毛衣边,“我知道我可以处理好的,只是……有点……呃,那一瞬间绷不住了。我还担心我和你说了你会觉得我很脆弱呢。”
“人不是机器,情感总是需要宣泄的。”左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还以为是翟星的话让你想到了什么。”
“哎?”
“我担心……我工作很忙,你也会和她一样,觉得我做得……不够好,没有太多时间陪你。抱歉。”
“怎么会?”我笑着说,“你在小看办公室恋情?我们不是24小时都几乎在一起吗?”
他脸更红了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曾经恶补过的言情桥段,偏过头咳嗽了一声。
“总而言之,这些情绪憋在心里不好。”他说,“我总是希望你能更自私一点,多为自己想想。如果这些你连我都不愿意说,又有谁可以说呢?”
“婚礼现场时我说过,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我知道。”我将手指挤进他的指缝,紧紧相扣,“我们总是爱为对方着想。”
他将我抱在怀里。
我们呼吸着彼此头发的气息和耳朵的热度,在黑暗中紧紧拥抱。
直到他低头在我的后颈印下珍视的一吻。
“你是不是喝多了,左然。”我开玩笑地说。
“如果能做更过分的事的话,我愿意承认。”他的眼睛湿润如刚下过雨的密林,明亮如叶隙透下的阳光。
生活依旧继续。变动的地方可能就是我每周都会突发奇想在某天买一瓶酒回家,然后慢慢慢慢把它喝完。
偶尔左然会陪我喝一杯。
大律师的优点之一:很会给一些预谋已久的事找借口。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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